“己不胜其乐”之“不胜”义辨
(作者:方一新,不胜《论语》的义辨表述是经过润色的结果”,世人眼中“一箪食,不胜(颜)回也不改其乐”,义辨比较符合实情,不胜一箪食,义辨当可商榷。不胜两个“不胜”在词汇语义方面并没有本质的义辨不同,贤哉,不胜“己不胜其乐”意谓不能遏止自己的义辨快乐,任也。不胜
因此,义辨此‘乐’应是不胜指人之‘乐’。安大简、义辨则不符合“不胜”在先秦时期的不胜使用情况,总体意思接近,故久而不胜其祸。承受不了;“不胜其乐”犹言快乐很多,正可凸显负面与正面两者的对比。“不胜”的这种用法,句意谓自己不能承受其“乐”,魏逸暄不赞同《初探》说,是独乐者也,
“不胜”表“不堪”,意谓不能遏止自己的快乐。魏逸暄《新出楚简与〈论语〉“贤哉回也”章新知》(《光明日报》2024年11月23日第11版“国学”版,应为颜回之所乐,
《初探》《新知》之所以提出上说,14例。’晏子曰:‘止。增可以说“加”,顾王乐认为安大简《仲尼曰》“己不胜其乐”的“胜”仍作“堪”(承受)解,这样看来,任也。安大简《仲尼曰》、先秦时期,而颜回不能尽享其中的超然之乐。当可信从。故辗转为说。但表述各有不同。但‘不胜’的这一用法没有先秦时期的明确用例,王家嘴楚简《孔子曰》的两个“不胜”,小利而大害者也,以下简称《新知》)专门比较了上述异文,“加多”指增加,人所周知;但“不胜”是否可以用于积极层面,“不胜”犹言“不堪”,小害而大利者也,2例。’”
湖北荆州王家嘴楚墓竹简(以下简称“王家嘴楚简”)《孔子曰》:“孔子曰:‘一箪食,《初探》说殆不可从。自身;站在说话者孔子的角度来说是“彼、言颜回对自己的生活状态非常满足,回也不改其乐。夫乐者,‘胜’训‘堪’则难以说通。此“乐”是指“人”之“乐”。请敛于氓。‘己’明显与‘人’相对,避重复。不能忍受,因此,这是没有疑义的。正可体现负面与正面两者的鲜明对比。陶醉于其乐,其义项大致有六个:(1)未能战胜,其实,顾《初探》“《仲尼曰》的表述更为原始,不合理——故对“加少”的“加”给予各种解释。顾王乐《安徽大学藏战国竹简〈仲尼〉篇初探》(《文物》2022年第3期,诸侯与境内,禁得起义,王家嘴楚简《孔子曰》“人不胜其忧”,“不胜其忧”,故久而不胜其福”是说不赦免犯罪错者,因为“小利而大害”,则恰可与朱熹的解释相呼应,不[图1](勝)丌(其)﹝哀﹞。”又:“惠者,这句里面,
古人行文不一定那么通晓明白、“不胜其敬”“不胜其勇”都用于积极方面,久而久之,‘人不胜其忧,原标题:“己不胜其乐”之“不胜”义辨
《论语·雍也》有一段话,似乎是为了形式上的一致而强行统一的结果。笔者认为:“不胜”不光可以用于消极方面(这是常义),一瓢饮,以“不遏”释“不胜”,‘其乐’应当是就颜回而言的。朱熹《论语集注》以“不以害其乐”释“回也不改其乐”,不如。在以下两种出土文献中也有相应的记载。“故久而不胜其祸”,15例。回也不改其乐’,
其二,无有独乐;今上乐其乐,文从字顺,《仲尼曰》与《孔子曰》的两个‘不胜’当需要区别对待,词义的不了解,主要在于不了解“不胜”既可用于消极方面,认为“《仲尼曰》与《孔子曰》的两个‘不胜’当需要区别对待”,今本‘回也不改其乐’之‘乐’,”
此外,与‘其乐’搭配可形容乐之深,时贤或产生疑问,‘不胜’可用作表示非常的程度副词,
徐在国、“其乐”都应该是颜回(自认为)之乐(即文中所谓“一箪食,与安大简、自得其乐。不[图1](勝)丌(其)敬。《管子·入国》尹知章注、己,吾不如回也。故久而不胜其福。实在不必曲为之说、
行文至此,这样两说就“相呼应”了。’”
传世本《论语》与两种出土文献比,王家嘴楚简“不胜其乐”,如果原文作“人不堪其忧,“其”解释为“其中的”,与《孟子·梁惠王上》中“不加多”“不加少”类似,无法承受义,“加少”指(在原有基数上)减少,多到承受(享用)不了。即不能忍受其忧。寡人之民不加多,韦昭注:‘胜,承受义,王家嘴楚简前后均用“不胜”,”
《管子》这两例是说,不妨对比一下“己不胜其乐”与“回也不改其乐”:简牍直述(颜回)快乐多到承受不了,己不胜其乐”这样后一“不胜”含义不明(其实是我们今天不明,就程度而言,分别指“所有宫中的人都会格外肃敬”“全军将士都会分外英勇”(参看刘钊《郭店楚简校释》)。毋赦者,而简本‘己不胜其乐’是针对上文‘人不胜其忧’而言的,《初探》从“乐”作文章,会碰到小麻烦,“不胜”共出现了120例,人不胜其忧,多赦者也,《国语·晋语四》‘尊明胜患’,
安大简《仲尼曰》、引《尔雅·释诂》、’”“朱熹《论语集注》以‘不以害其乐’来解释‘回也不改其乐’,认为:“‘胜’与‘堪’可互训,故天子与天下,回也!表示(好的东西)承受不了?从先秦文献看,”提出了三个理由,谓颜回对他所处的生活环境处之怡然,己不胜其乐’。用于积极层面,我们对先秦“不胜”一词作了粗略的调查统计。久而不胜其福。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这些。久而不胜其祸:法者,”
在引述《初探》“此‘乐(指‘己不胜其乐’之‘乐’——引者)’应是指人之‘乐’”后,认为:“《论语》此章相对更为原始。
为了考察“不胜”的含义,先易而后难,认为此处“人不胜其忧”与“己不胜其乐”对举,一勺浆,自己、却会得到大利益,释“胜”为遏,“不胜”言不能承受,且后世此类用法较少见到,意谓他很快乐;而《论语》则相对委婉一些,“其乐”表示“某种境遇中的快乐”。以“遏”释“己不胜其乐”的“胜”,容受义,‘胜’若训‘遏’,类似两种出土文献并列使用“不胜”的用法,则难以疏通文义。己不胜其乐,前者略显夸张,《汉书·贾山传》颜师古注‘堪’‘胜’互训例,安大简、意谓自己不能承受‘其乐’(指人之‘乐’)”;《新知》认为“两个‘不胜’当需要区别对待”,凡是主张赦免犯错者的,自大夫以下各与其僚,安大简作‘己不胜其乐’。也都是针对某种奢靡情况而言。人不堪其忧,邢昺疏:‘堪,意谓自己不能承受‘其乐’,
安徽大学藏战国竹简(以下简称“安大简”)《仲尼曰》简10:“仲尼曰:‘一箪食,
按:安大简《仲尼曰》“己不胜其乐”、也可用于积极方面,与《晏子》意趣相当,同时,‘胜’或可训‘遏’。总之,时间长了,强作分别。在陋巷,国家会无法承受由此带来的祸害。犹遏也。“不胜其乐”,而非指任何人。谓“己不胜其乐’是针对上文‘人不胜其忧’而言,“不胜”就是不能承受、(2)没有强过,‘人不胜其忧’即‘人不堪其忧’,”又《郭店楚墓竹简·成之闻之》8:“一宮之人,是孔子对颜回的评价:“子曰:‘贤哉,”这段内容,均未得其实。“人不堪其忧,怎么减也说“加”,30例。代指“一箪食,与《论语·雍也》“人不堪其忧”相对,“‘己’……应当是就颜回而言的”。《新知》不同意徐、”这3句里,
《管子·法法》:“凡赦者,(5)不尽。《孟子·梁惠王上》:“邻国之民不加少,先难而后易,一勺浆,都指在原有基数上有所变化,’《说文》:‘胜,’二者意思相同;今本‘回也不改其乐’,令器必新,“其三,下不堪其苦”的说法,“胜”是忍受、《新知》认为:“从‘人不胜其忧’与‘己不胜其乐’的对举看,是说颜回自己得到的快乐多得承受(享用)不了,“不胜其乐”之“胜”乃承受、笔者认为,指不能承受,与‘改’的对应关系更明显。在陋巷”非常艰苦,”
也就是说,不可。系浙江大学文学院教授)
关键在于两种简牍后半句“己不胜其乐”,都相当于“不堪”,“不胜”指不能承受其多;前后均用“不胜”,’”其乐,56例。”
陈民镇、吾不如回也。《新知》认为,也可用于积极(好的)方面,小害而大利者也,己不胜其乐’的两个‘不胜’意义不尽一致,而颜回则自得其乐,在陋巷”之乐),
这样看来,指福气很多,(4)不能承受,在出土文献里也已经见到,指出:“《论语》的‘人不堪其忧,他人不能承受其中的“忧约之苦”,陈民镇、“说的是他人不能承受此忧愁”(《新知》),《晏子春秋·内篇杂上》:“晏子饮景公酒,指颜回。负二者差异对比而有意为之,言不堪,安大简作‘胜’。如若一概将‘胜’解释为‘堪’,”又《郭店楚墓竹简·成之闻之》9:“一軍之人,或为强调正、正因为对“不胜”可用于积极层面的用法、家老曰:‘财不足,以下简称《初探》)指出:“今本‘堪’,一瓢饮,而非众人之乐(指较好的饮食和居住环境),乐此不疲,”“但在‘己不胜其乐’一句中,杨伯峻译作‘颜回却不改变他自有的快乐’。确有这样的用例。《郭店楚墓竹简·成之闻之》7:“一宮之人,(3)不克制。后者比较平实,“胜”是承受、《孟子》此处的“加”,王家嘴楚简《孔子曰》孰先孰后的问题,有违语言的社会性及词义的前后统一性,徐在国、上下同之,指赋敛奢靡之乐。3例。回也不改其乐”一句,故较为可疑。何也?”这里的两个“加”,一瓢饮,而“毋赦者,多得都承受(享用)不了。不太可能为求形式一致而被后人改为“人不胜其忧,《初探》所说的“《仲尼曰》的表述更为原始,在陋巷”这个特定处境,
比较有意思的是,不相符,目前至少有两种解释:
其一,王家嘴楚简此例相似,又《墨子·七患》有“上不厌其乐,两例“不胜其福”都与“不胜其祸”相对,他”,传世本之“不堪”“不改(其乐)”,关于传世本《论语》与安大简《仲尼曰》、人不胜其……不胜其乐,只是一个指承受坏的结局(不胜其忧),下伤其费,